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女人

题记:(本篇写个女人,这个女人原型是我的一个亲戚。)

在结婚后我陆续听到一些她的事情,通过她的经历,让我感受到四川女人自立好强的性格特征。她通过自身努力最终走出农村,找到好的归宿,一双儿女懂事孝顺,人生算比较幸福,值得去写写她的故事。有时女性迸发出来的力量远超过她自己的认知以及别人对她的预期。

我以H作为简称吧。

在农村

H出生于60年代初,在四川的山里的一个乡村。那个村子离镇上走路得2小时,如果是去县城,走路得5、6个小时。

老家的农村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屋后靠着山,山上是成片的竹林。离家不远处是一口老井,井水是真正的山泉水,很甘甜,H的父亲至今仍住在老屋,他说他舍不得那口井。

景色好的地方通常意味着穷,而在那个越穷越生娃的年代,物质匮乏而子女众多,必然导致资源的竞争是激烈而不均的。而50、60年代是建国之后最苦的年代,少吃少穿,且人口众多。

以H家举例:有6个儿子2个女儿,8个兄妹,H排行第6(长子跟幼子正好差了一代人,长子的儿子比自己的弟弟大2岁)。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父亲一生都在川东北的一个镇子里为百姓看病行医赚点微博的收入。

家里子女那么多,生存都个很严峻的事情,但是H的父亲依然尽所能让几个儿子去读书。但是一家人总是要吃饭,行医的收入是不够学费和口粮的,所以两个女儿在那个重男轻女思想盛行的年代被牺牲了,帮衬家里的主要是两个女儿,她们基本没正经读过书只上过几天的夜校(没能让两个女儿读书,H的父亲也觉得是亏欠,至今是对两个女儿有补偿心里的。)。

可能是哥哥们都认识字,父亲也识字,而那个年代的有文化的人是不同的,在这个环境的熏陶下H是从心底想学习认字的,她一直认为如果多读几年书,自己的经历会完全不同。

上夜校也是H要求的,因为她想出去,不想留在农村,不想过那种一眼看到头的生活。像H的姐姐早早就相亲然后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裁缝,但H不愿意这辈子就这样在农村了。

在70年代H刚懂事的时候,白天割草喂猪、做一家人的饭菜,晚上就跟着发小一起去夜校读书,靠着那几天的夜校认了一些字。

因为读书的执念,纵观H的这半生发生的故事都跟读书识字有关。包括爱情,在后面会详细展开(通过后面H的经历能够看出童年的阴影或遗憾对一个人大概率会产生本质的影响,有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

每每回忆小时候,H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虽然没怎么上学,但是那时候大家庭的关系很亲近,跟发小闺蜜有太多的话题也有太多的互动,不像现在住的间隔那么遥远,一年大家也很难聚齐一次。

因为一大家人都是围着一处修建的房子,每当夏天忙完农活吃过饭,每一家人都会拿着板凳到院子的天井坐着聊天,而小孩子则满院子打闹,而屋前屋后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声。

如果是冬天,则会在屋里摆上火盆,火盆上面架着水壶,火盆里则放着红薯等,大家说笑着,红薯花生就熟了,心里和嘴里都是香甜的。

农村不只是有农忙,也发生一些很神秘奇怪的事情。比如遇到干旱,则会举办一些祈雨的活动。

这种类似的活动在四川、陕西、东北很多地方都有,每个地方还不一样。在四川东北部的地方管这个叫“请火姑娘”。

H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就是在她7、8岁的时候,在农村老家求雨请火姑娘(百度下自行了解下)的事。她当年被选做抬娇子的人。说是轿子,其实是一个箩筐,然后由两个未出嫁的少女抬着(这里一定是未出嫁的少女,那次恰好选了H和她的一个发小)。

请火姑娘其实一种占卜的活动,人们通过这种方式去预知一年的收成和人事的吉凶祸福等。

(这个图里面其实应该把抬框框的两个妇女换成两个小女孩就基本符合当娘的情况了) H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是带着对未知的敬意的,是的人总是对未知充满敬意。她说:整个仪式是有严格的程序的,首先由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用树条、谷草捆扎成一个稻草人的形状,然后给它穿上花衣服,头戴干净的花手帕,这就是火姑娘了。 然后到了晚上把这个火姑娘放在提篮里或者箩筐并固定住,周围一大圈人围坐在烧得很旺的火堆旁,大家都凝神注意着篮子里的火姑娘。 这时候一个老婆婆会摆好糖果刀、烧纸磕头、敬请神灵等准备就绪,就让两位未出嫁的少女抬着箩筐围着火盆转圈圈,在转的过程中这个老婆婆会一直念一些歌谣:“杀大猪,宰大羊,不请爹,不请娘,专门请你火姑娘。火姑娘,要来你就早些来,莫要等到半夜五更来,半夜五更桥难过,鸡叫那会路难行……”反复地念着。 每当念完一遍就问两个女孩:“火姑娘来了没?筐子重了吗?”。来回几次之后,H和发小明显感觉到箩筐重了起来,然后就慌忙说“火姑娘来了”,这个时候老婆婆就让大家安静以免惊扰火姑娘,然后就可以向火姑娘问一些未来的事情了。 火姑娘只会点头,以及点几下,非常的神奇。比如当年他们问了火姑娘未来会不会下雨,火姑娘就点了一下头表是会。比如问到谁家里几口人,有几口人火姑娘就点几下头。 等到问完了所有问题,就需要送火姑娘了。这时候需要把火姑娘抬到大路口和一些纸钱一起烧掉。这样火姑娘就能从火中带来福音然后把灾难带走。 因为从小有着这样的亲身经历,所以H对神明存在是深信不疑的,后来她就信佛了并且至今保持着。

人或许真的因为体质(或者叫磁场更合理)的不同而对外能表现出不一样的能力吧。在H很小的时候有个神婆跟她以及她的家人说如果她不结婚,以后能走阴(这是个非常神奇的事情,大家可以好好百度了解下这里不展开了,简单的说就是能连接以及阴间的中介),显然剧情没沿着神婆的期望来😃。

那个时候H还梦到过自己在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城市里面的生活场景:有自来水,燃气灶的厨房,有马桶以及洗浴的卫生间(这个场景不就是今天城里的生活场景吗)。可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她在山区农村,连镇子都没去过,就是去了镇上,那里也只是比农村好点的路和房子,房子里依然是土屋土瓦和破破烂烂简简单单的家具,除了手电没其他家电。

来张80年代的乡镇图

走出农村

H本身是很要强的人,且年轻时长的很漂亮,我看过照片,跟山口百惠有80%的相似度,而且唱歌很好听,即便现在也会偶尔唱一下。这样的性格以及条件也注定她不甘在农村。

在十几岁那年她就跟着村里其他姑娘去县城打工了。县城是个典型的四周环山的山城,有着小重庆的美名。

H刚到县城是因为哥哥在县城成家,嫂子生了孩子,所以来哥哥家带孩子。不管南方北方对女性的压榨都是很彻底的,因为哥哥们要读书所以妹妹们就只能做农活帮衬家里。又因为哥哥有了娃,妹妹又变成免费的保姆。希望现在的时代不再有这样的现象,不再有这样的牺牲。为了成全所谓的儿子把女儿全部牺牲掉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来到县城认知就上了一个层次,不再是每天对着天空竹林发呆了。H的天地从一块块田地变成一栋栋高高的楼房和一条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这个场景让我想起来自己从苏北的农村第一次来成都的感受,是的你玩泥巴的童年是想象不出高楼大厦,也想象不出一条街的人比整个村子还要多😃)。

在侄子大了上学之后,H找了个正式的工作,去县城的迎宾旅馆做前台,负责迎宾。这个旅馆至今还在使用(因为靠近车站,人流量很大),我们回去时候偶尔会路过,旅馆不远处就是有名的寺庙佛爷洞(这里求子很灵,H带着侄女去求过,侄女后来生了个儿子)。

这里歪个楼,允许我介绍下繁华之中 的寺庙:佛爷洞.我进去转过一次, 你会发现特别惊喜:人来人往的车站 前面有个突然多出一个小山,小山内 烟雾渺渺,中间穿插着一些山洞, 依着洞内坐落着十几座石雕佛像, 这些佛像据说都是明朝年间刻的。 真的是闹中取静,毫无违和。 大隐于市指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吧(H后来的家离佛爷洞很近, 每年她都会到寺里礼拜多回, 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佛缘, 导致她一生都信佛。)。

再切回正题,继续H在旅馆的事情。

听她说后来刘伯坚纪念馆落成之后那年,县城里来了个中央的大领导(貌似是个总理还是副总理级别的,刘伯坚在我党历史上是有影响力的存在),入住的就是他们招待所,所以那些服务员也就是临时抽调成了迎宾。

可以想象那些农村出来的小姑娘见到这些所谓的领导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多年后她跟我们说起这些仍然是带着一丝自豪感。这也成了偏远小城人们心中一生中的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了。

因为她漂亮,所以安排她在一楼最外面迎宾或者二楼高档贵宾处接待,充当门面。刚工作能自己赚钱自己花费,而且屡屡被肯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能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

但是后来就在这个迎宾旅馆发生了H生命中的大事件:这个事情还是跟识字有关。

那年旅馆举行了个写作考核,因为以前读过夜校所以会写少部分字。所以她一笔一划地写完,满怀希望地把考卷上交了。可是当她瞥到其他人的考卷时候整个人惊呆了:别人的字是神采飞扬地彰显自己的个性,而她的字就是小学生工工整整。

她觉得自卑了,觉得自己太臊皮了(四川话丢人丢大了),完全低别人一等。当晚在哥哥家做了一个愚蠢的事情,吃了大半瓶的安眠药,自杀了。幸亏哥哥发现的早,带到医院去洗胃救了回来(好强的个性由此可见)。

那个年代的农村女性是没有啥文化没啥思想的,一但发生了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轻生反而成了解决问题的主要手段。H的母亲就是某些家庭琐事喝药自杀的。

教育是很重要的,女性也该接受教育,杜绝愚蠢的方式去面对人生。H深感自己吃了没文化的苦,所以她对自己的子女严格要求他们去好好读书。

从这个人事件可以看出H是很有个性一个人,她会保持自己的个性,且维护这个个性得到尊重。平时她极注重个人形象,其实这样性格的人我觉得反而能成事,因为她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拼劲全力去达成。

遇到爱情

那个年代是中国普遍物质以及精神都比较匮乏的年代,年轻人的精力需要释放,继续精神的慰藉。所以那个年代跳舞,唱卡拉OK,溜冰啊都是风靡的几件事情。穿着上一定要有点喇叭裤,女生的头发都农村大波浪卷。

(里面没有H,只是给大家看看那个年代的穿衣打扮)

前面说了,H唱歌好听,也爱打扮刚从农村出来,所以会跟着那些闺蜜发小去跳迪斯科以及溜冰。

没想到就是这些当年的热门社交,让她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以H的长相追的人是挺多的,所以H也就比较挑,一直在寻找自己满意的爱情。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帅气的兵哥出现了。我看过那人的照片,当过兵(后来了解到是个空军)所以有精神长相也帅气,关键是喜欢唱歌 乐器这些,又会打扮。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社交场合的C位,所以他也很快吸引了H的注意,并且也表露了对H的极大的兴趣。下文我以W称呼这位空军哥吧。

H讲述的时候,提了一件让她至今无法忘记的话:W知道她读书少认识字不多,就对H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眼。H在回忆的时候声音仍然带着一丝感动,另外一个原因是对方识字多所以天然有好感。

其实开始H是不答应的,给的借口是她哥哥不让她那么早谈恋爱(大多数女生初次谈恋爱都是拒绝拘谨且很慌张的,这个估计是天性吧,大部分人对初次做的事情都是心里没底天然地紧张想抵抗),可是架不住W会搞事情。

W买通了H的一个闺蜜,县城是有电影院的,那个时候看电影算是比较时尚奢侈的行为。闺蜜告诉H她买了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电影,H自然是同意的,可是到了电影院发现她们两人的位置不是靠一起还隔得比较远,再看旁边坐着W,瞬间就懂了。

事情的发展就很自然了,他们恋爱了。

但是这个恋爱被H的家人强烈反对,特别是H的父亲,他隐约觉得W没有正当的职业,并且爱社交,这样的人靠不住。H的大哥是个医生,阅人无数,也觉得W身上的痞气太重,交友太泛滥。

陷入爱情的女子通常是很难听进这些长辈的言论。所以H没有任何商量地和W结了婚。结婚之后其实断断续续发生了很多的不愉快,究其原因,W的占有欲、控制欲过强,相当于变相限制了H的社交自由。

W为了搞定H的大哥,还为大哥的儿子买过一个自行车扛回老家(其实W比大哥的儿子大不了几次),大哥的儿子那时候上学是迫切需要一个自行车的。这件事让大哥挺感动的,大哥的儿子至今仍记得这个事情,有一年大家喝酒提前,大哥的儿子眼睛还挺湿润的。

后来两人去重庆开了个理发店,不久有了个女儿(后文用小G代称吧)。事业步入正轨,有了孩子,两人是很有激情去奋斗的。他们为人处世不错,还招了些徒弟,所以慢慢地也攒了些钱。而且H对自己的徒弟都非常的好(可能属于付出型人格吧),即使现在大家不常聚,逢年过节有些徒弟还会问候她一下。

那年夏天下着大雨,娃儿放在屋里睡觉,H在理发店忙碌。一个徒弟非要去看看娃(可能冥冥中有天意),过去了之后就把小G给抱走了。哪知道她刚把娃抱出门,就滑坡了,一块大岩石直接砸过了房子。真的是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所以H至今都坚信善良待人是很对的事情。

生活遇变故

开始的日子本身还是幸福的,但是随之而来的事情把这种幸福终止了,甚至可以说把生活给摧毁了。

突然间W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老是无缘无故地出现乏力,疼痛。以至于后来驮着女儿在床上玩耍已经是奢望了,一个青年人完全丧失了生机,突然感觉到问题严重了。

后面的日子就被四处求医占据了,而H一个人无法照顾一个大人+ 一个婴儿。所以就把女儿送回了老家,由农村的父母帮忙看护,自己则留在了重庆,继续陪着丈夫看病。

病因最后是找到了,癌症。这个在现在依然是致死率榜首的病魔,当年对H的打击可以想象是多么大。治病的费用特别高,所以他们打拼几年的钱很快就耗尽了。那个时候在重庆的医院人已经完全是昏迷状态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了,H没有了办法,只能把W接回了他的老家。

W是有几个兄弟以及姐姐的,那个年代的农村人基本收入很少,属于自顾不暇。所以可以想象H在W老家的困境。癌症晚期病变非常快,短短的几个月W已经油枯灯尽,病入膏肓。虽然跟我们回忆的时候H说的淡然,如果想象那是30年前的农村,一个姑娘,一人面对这样人生的剧变,是非常恐慌的。

H说那个时候特别的恐慌,因为不知道W什么时候会死去。她跟W睡一张床的两头,因为后期W基本陷入弥留的状态,时不时会出现幻觉,所以她基本没睡过完整的觉。

有一次W突然坐起,对H说屋里来了一个白胡子的神仙,让H赶紧对神仙许愿,神仙都能满足。H吓坏了一直安慰W让他别说话,好好睡觉。但是后来H回忆说,那之后的几年自己的运气确实出奇的好,很多事情都能做成。

在老家没坚持多久W就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一个下午带着一些不甘与留恋离开了。

W的后事料理完后,让H绝望的是W的兄弟以及姐姐让H把这些年赚的钱拿大半出来。事实上,看病把钱全部花费了,甚至借了不少的钱。这就是人性的残忍,在他们看来H以后肯定是要改嫁,那么所谓的亲戚关系就不复存在,能敲多少钱出来就弄多少出来,不去关心一个寡妇和她的幼儿怎么去生存。

因为确实是没钱了,所以H也拿不出钱办理丧事,几个兄弟提议弄几个木板弄个盒子把W就土葬了。这件事彻底伤了H,至今提起仍然气愤不已。当时她是坚决反对并很绝望的,只对那些兄弟们说:只要你们能心安,我就接受。是的,一直以为她珍视的亲情竟然现在是这样的凉薄。

最后是W的爷爷把自己的棺材让了出来,因为老人实在是不忍心。

所以从W老家走之后,H就跟往事做了了断。而H的女儿自懂事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那个所谓的老家。

当H背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回自己老家的路上时,她的母亲远远地就在路边等她了。看到她是一人,老母亲就知道W不在了,便什么话也没说,带着女儿回了家中。

再回县城

后续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是在农村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还是出去自己打拼创造一个给孩子更好的未来。H是在城市里生活过的,她太知道留在农村意味着什么。后来跟我们说起,她的原话是:我就是卖血也要把JW(女儿的乳名)送到城里去。

所以,她一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和身上的几百块钱,再次来到了县城。只不过这次来县城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

做什么,这个是规划好了的,继续理发。因为娃小,所以理发的时候就把娃放在门店。大人们忙着理发,娃娃就在地上爬来爬去。后来H觉得在理发的同时可以卖点冷锅串串,做点小生意。谁曾想,做的太好吃了,一锅串串大多数被女儿吃光了。

后来理发店生意又好起来了(毕竟H为人处世还是比较好),H就再次收了几个徒弟,前面的经历让她更珍惜与人相处的就会,所以对那些徒弟比以往更好,每次回老家县城,H去徒弟那理发或者带着女儿去理发,那些徒弟都是很高兴很热情,都会亲自给她们弄头发,坚决不收钱。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H还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每次理发的时候会跟顾客聊天,并且对于一些有用的资源会留心,通过一些费用上的优惠等去维持这样的社交圈子。而这样的圈子有时候是非常有用的。等到后来自己大哥的二儿子从卫校毕业想进县城的医院工作时,就发挥出维持圈子的价值。她直接找认识的一个领导送了些礼物,把工作就安排了,所以那个堂哥每次聚餐都会很恭敬地给自己的姑姑H敬酒。

不过通过H家庭的内部的一些人际往来可以看出这个家庭成员普遍是善良且懂得感恩的,别人的恩情铭记在心。

前面讲到H有个哥哥在县城,那个哥哥娶了县城的一个姑娘,虽然那姑娘不好看,性格也不好。但是因为是城镇户口,在那个讲究成份的年代,仅这一条就够了。

而刚在县城落脚,开理发店就会投入比较大,H是跟哥哥借了钱的。那个时候H生活非常的苦,经常会在菜市场快下市了才去买一些菜,那样可以省下一些钱。而带着女儿在身边,又需要给她足够的生活保障,所以在自己身上就非常节约。这样的生活久了,就身体不好了。

有次昏倒了,去医院检查后说是贫血。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从家里拿了一块腊肉,给妹妹做汤补。现在提起这个事情,H还是很感激哥哥,虽然在我看来,这哥哥做的太差劲了。

H认为需要给女儿吃的精致些,就每天买鲫鱼混着米熬汤做主食给女儿吃,天天这样,就搞的女儿瘦瘦弱弱的,还不爱吃菜(等到H的外孙出生后H还是用鲫鱼熬粥,导致外孙懂事之后见鱼就吐)。

H的母亲知道了,就让把孩子送到老家去,到了农村老家,外婆不会将就孙女,直接按在桌上吃饭,旁边放根棍子,菜不吃敲两下,饭吃的少敲两下,不出一个月,等到H回家看女儿的时候,已经胖的抱不动了。

再嫁

人红是非多,虽然是寡居带一个娃,但是还是有很多的追求者。H是考虑过要再嫁人的,一者是自己太年轻,二者更重要的是自己如果能在县城安家仅凭自己是不够的,她想让女儿留在城里。所以此时H的考虑更多的是女儿,她要给女儿找一个爸,而不是给自己找爱情。但是结果还是很出意外,她选了一个其貌不扬比自己略矮点的人。

这个人是个公务员(后续称S吧),离异有个女儿随女方。对比条件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是最合适的,既然有个女儿了,所以多个女儿也无他。公务员对比农村的出来的姑娘是一个很高攀的伴侣。

当时据说有两个人喜欢她,另一个是家境不错的偏混混型的,长得也好,但她觉得不稳妥,担心女儿可能会受委屈。

对于一个新组建的家庭,磨合是正常的,所以刚开始就会出现一些磕磕磕绊绊。继父与继女之间由陌生人变成需要长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毕竟是要经历一个长久的时间。

有时候女儿一些地方没做好,可能会被继父责骂甚至打骂(毕竟整个是一家陌生人在一起磨合,大家都是初次面对这样的角色,没有经验可参考),这个时候H是没法过多干涉的,只能默默流眼泪。不过好在新的公公是个有教养的人(早年的公务员,职位还比较高,一生清白,不过后来我知道老人家也是随母亲改嫁过,所以他更能体会小女孩的处境吧),老人就常常教育儿子不要对继女过分要求更不要打骂,会招致很多闲话,容易被别人在背后议论。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女儿到了新家庭适应很快,特别是对家长嘘寒问暖。这都是人的生存本能,她知道通过这样的方式才有自己空间。人类在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传承下来的最重要的基因就是生存本能。

H看到这样的女儿,内心是复杂的,但是是没办法改变的,这就是她们两人都需要适应的方式。只有跨过了这个阶段大家才能真正的是一家人。

随着大家的慢慢相处,家庭关系变得温暖起来,女儿跟继父的关系现在跟真正的父女是没有区别的,通过那么多的真心实意的行动大家是真的接纳了彼此,感受到彼此的真诚。

这个新家庭的成员都是比较讲道理的,特别是一些亲戚并没有对这个新到来的女孩过多的区分,包括后来H又生了一个儿子,这边的亲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这种方式对这个小女孩太重要的,让她会感觉到踏实,安全感。

生了孩子之后,家里的开支大了,H需要继续在外面开理发店去赚钱补贴家用,但是两个娃就没人照看。迫于无奈,只好把自己的一个侄女叫到城里来帮忙(H姐姐的女儿)。那个姑娘姑且叫小X吧,因为后文还有她的故事。

小X是家里的老大,长相又好在家里属于说一不二类型的。来到了县城,圈子是很广的,追求的人也是很多。正值青春年华,所以小X继续延续着自己小姨的生活娱乐方式:去蹦迪以及溜冰,毕竟是物质和精神都匮乏的80年代,没有别的娱乐方式了。

小X也喜欢照相,那个年代能拍照都是有小资享受心理的。可能就是喜欢音乐和拍照,结果小X也自由恋爱了,男方是个家境很一般,长相也一般的小伙子。但是小伙子有两个特长:会弹吉他唱歌,会拍照。

X的父亲是个一言堂贯穿一生的人(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裁缝),在家里绝对的家长制,妻子儿女无人敢忤逆他的意志。这其实是个很坏的因素,小时候越独断的家长,孩子长大后就越会逆反他,并且会讨厌他。几个子女女儿的性格随了父亲很强势,而儿子随了H的姐姐,比较温和。

当知道X恋爱对象的情况后,她的父亲愤怒了,让X必须回家重新安排相亲。X的脾气跟她爸是一样的,具有四川女生典型的特征,回复她爸的原话是:如果不答应,要活的没有,死的有一个。事情毕竟发生在H家,所以X的父亲也就是H的姐夫就把怒气发在了H的身上。

H其实是内心复杂的,自己的前半生是什么情况她太有体会了,但是自己的侄女是遇到喜欢的人,这个场景仿佛当年的自己,她本人是比较信佛的,对于姻缘这个事情是相信随缘,不强拆。

所以在两方家长见面的时候,H是说了自己的看法:她相信侄女的眼光,而且相信小G(男方名字)是个能吃苦耐劳,未来两人是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至今小G在家庭聚会只要敬酒对H的话永远是这句:感谢幺姨当时看得起自己,他永远记在心理。哈哈,说到这,大家肯定猜到了结果,两个年轻人是结了婚的,而且一直很幸福地走到了现在。

事实证明,H和X的选择是对的,G跟X结婚后,几十年如一日两人感情如初,X的脾气暴躁,有时候会撒泼,这个时候G就会用手机或者录像机把这个过程录下来,然后再给X看,结果只有一个两人和好如初。G会弹吉他唱歌,在X生日的时候或者两人的结婚纪念日,G就会唱首歌。

X和G是我在四川这么多年,看到夫妻关系比较融洽羡慕的一对。这样的关系让我联想到的就是生活的伴侣,小打小闹又温馨幸福,生活气息十足。

更年期

在H的女儿高中那会,自己老感觉得有头痛、头晕以及烦躁无力等症状。这个现象可能让她想起来自己已去世丈夫之前的表象。有时候会自己在床上躺很久不想吃不想睡,这就导致家庭关系很紧张。

H非常害怕自己得了重病,这个时候又恰好女儿在准备高考,所以她不能把自己的情况跟女儿说。二者女儿未嫁人,这是她最担心的,毕竟她不在的话,女儿在这个家未来怎么走,她是心里没底的。

就找了自己的外甥女,她姐姐的二女儿。平时跟那个外甥女走动也多把自己的情况给外甥女说了,交代外甥女如果自己不在了一定要把女儿守护大嫁人。

后来到医院去检查,最后发现是更年期综合症。吃了一些中药,人就好了。由此可见人懂一些知识绝对是能提升幸福感的。

等到后来她把这个事情告诉女儿,女儿难过的不行。因为特殊的生长环境,长久以来妈妈就是女儿所有的依靠,她无法想象没有母亲的日子,自己是否能坚强。

有句老话叫:多难兴邦。可以这样理解这个词,国家的人民一起经历过大灾大难那么就更加地团结,同样的小家中共同经历过一些人生大事疾病痛苦,也会让亲情更加浓厚。是的,陪你走走风风雨雨便想陪你走过春夏秋冬。

H持家有个理念我是比较认可的:大家共同出力去做一件事情,帮助小家度过难关,互相帮衬,那么每个小家的扛事的能力都强了。这不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吗?

山城日常

那个县城我去过几次,真的挺好玩,充满了人情味。县城核心就几条海拔相差几百米的几条街,两条大江穿城而过。靠近江边的是一条古街道,现在成了旅游景点。而每逢雨季,老街总会被淹,这个时候公务员们就有的忙了,需要去抗洪。

县城四周全是山,有个有名的山叫佛头山,可能是山的形状从上看像佛头吧。这个时候总能感觉到古人的智慧,怎么做到能窥山全貌而定形?

群山围绕着的县城

因为县城不大,所以大家都是相识,就像农村的邻居一样,到处都是熟人,每次出门买菜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跟熟人聊天去了。

平时吃了晚饭或者周末,大家都会去山上走走,围着山道看脚底的山城,看看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会发现对这个地方越发依赖。可能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根!

因为水好的缘故,也因为是山里人比较豪爽,这么小的县城有两家比较有名的酒厂:江口醇和小角楼。两个牌子的酒我都喝过,很辣口但是不上头,有种豪爽的感觉。

打个广告为山城做个贡献,酒友们可以尝试

好山好水好酒,所以这里的人就比较豪爽好酒。

还记得我初次到县城,因为H的家族比较大,县城的亲戚特别多。加上平时大家走动比较多,那个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我被喝酒的场景震到了。包括一些上了年龄的长辈都喝的有点多,大家一直说笑,介绍自己故乡的风土人情,也一直高亢地劝酒,山城人民的热情淳朴果然不是吹的。

在县城里,我总喜欢步行去穿各种小巷子,你会在爬了几十级台阶之后发现还要再爬几十级。你也会发现在穿过一个窄窄的巷子之后会出现一个大院子。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捉迷藏,如果是这里,那么我们一定可以从天亮玩到天黑。

还记得政法街的一个年龄很大的大爷家的烤饼特别香,我每次去都是买,这个味道让我想起老家的“朝牌”,就是单纯的面香,不伴任何的菜可以吃的很尽兴。而汽车站旁边的串串,特别有地方特色:是流动式的,任何人来了坐下来拿一个碟子就可以从锅里拿几串煮好的串串吃,你身边坐着不认识的人😃。这里不会出现一个个孤零零地吃串串的场景,你旁边不时就会有个陌生人。这个场景我只在这见过。

而在这里吃的第一顿火锅我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因为靠重庆更近的原因,也因为这是山城,所以火锅特别的香辣,辣到怀疑人生。当然了本地人觉得很好吃(他们是不会在乎辣不辣)。

小地方的生活水平低所以人们有更多的精力花费在生活享受上,你会发现街上人的神态是轻松愉悦的。男女都更注重外部形象,不管怎么样的家庭都是穿的比较得体。是啊,操劳一辈子把所有的给了子女,省吃俭用,人生的意义难道真的是来受罪的吗?所以我比较反思北方人的人生心态。

去省城

这么多年接触下来,你会发现H的娘家那边的一个大家族的人都是充满了团结友爱的氛围。老大已经74岁左右了,弟弟妹妹们的生日他都用一个本本记下来,会在生日前提前电话关心一下。其他的兄弟姐妹也会互相记得生日,定时去关心。

而这个传统已经传递了几代,如果用一个词去表达应该是:家风。

等到2010年左右,随着子女都考上了成都的大学并陆续在成都找工作安家。H的重心就转到成都了。在S的年老的父母亲相继去世后,H就跟着女儿儿子去了成都定居。当时为了子女在成都买房,不得已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卖掉的是房子,但是卖不掉的是亲情。每逢自己的父亲生日或者老家的亲朋好友有一些重大的事情,她还是会坚持回去。是的,毕竟在那成长了50年,几乎所有成型后的记忆都是跟那个380公里外的遥远的县城相关,是割舍不掉的。

因为外孙跟着自己在老家生活过三年,很小的娃娃口音明显带有地方特征。不得不说基因是个神奇的东西。把一些家族的特质通过一代代人传承下去,如同小溪一样涓涓流淌用不枯竭。

在成都也有很多的寺庙,在初一或者十五如果有可能H还是会到寺庙去。一些习惯之所以能保持更多的是信仰吧。有信仰则让人更加的充实并充满着活力。

虽然已经在成都定居了5、6年了,但是依然会想念远方的小城市。她也说过等将来很老了,就回去。还是想回到家乡,听那熟悉的口语,吃那快一辈子的美食,以及永远都爬不够的佛头山。

是啊,人这一辈子都是挺短的,能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度过一生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其实我也羡慕这样的生活,家乡对我而言已经变成一个符号,并且这个符号的痕迹在慢慢变淡。

好了,就写到这吧。后续可能会持续更新!

最后祝福天下的勤劳善良的母亲,愿这些操劳一辈子的女人们都有个自我幸福满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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